今夜星光灿烂
#260话表演艺术家青了解一下#
再见面是个冬天，北京洋洋洒洒下了一天雪
离剧场彩排还剩半小时，诸葛青端着杯热蜂蜜茶走的仔细，路上积雪中午被铲过一回，剩一层薄冰面，走起来很滑，诸葛青心里一万个小心，念着千万别摔了，不料还是没走稳，眼看就要扑到地上，一只手堪堪把他扯起来
“可得小心点儿，今天......”
四目相接，那人硬生生把随口的提醒咽下去一半儿，诸葛青也有些愣了，蜂蜜茶撒了一些到手上都没觉得烫
“谢了”
他重新站好，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视线默契的错开，王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诸葛青
“把手擦一下，你走这个路干嘛还拿这种不封盖的饮料”
诸葛青被他这个多年不改的老父亲语气逗笑，把蜂蜜茶递过去给王也端着，然后仔细的将手指上的水渍擦干净，他将纸巾揉成团捏在手里，像是捏住一团勇气
“以前没见你这么细心，出门还带这个”
“这不是跟你待久了习惯了嘛，你又去剧场啊”
刚刚扶住诸葛青胳膊的时候，王也看见了羽绒服袖口里藏着的洋装花边，诸葛青是学表演的，以前他俩还在一起的时候，就三天两头的跑剧场，排话剧，这么几年过去了，倒是一点儿没变
诸葛青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他把蜂蜜茶从王也手里拿回来
“是啊，最近有新剧本，后天在小剧场有演出，就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常去的小剧场”
本来想加一句你有空可以来看看，又觉得毕竟关系不复从前，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方便给他挥洒时间呢，诸葛青把这句话提前结束，匆匆离开，今天的雪细细密密的下，不一会儿又在路上铺了薄薄一层，这段路以前跟王也一起时不知道走了多少遍
诸葛青把羽绒服拉链又往上拉一拉，毛绒绒的帽子遮住大半边脸，只剩下被冷风吹的些微发红的眼睛依然露在外面，街边店铺的音乐放的快活，生生叫他想起以前，他还是表演系一个新学生，认识王也才不到一年，师兄师姐头回带他去小剧场，小剧场话剧场馆小，没有收音，全靠这几年出晨功练出来的嗓子从头响亮的演到尾，观众近的几乎是贴到面前来
有一回王也不知道怎么起了闲心买了第一排的票跑去看他，他正巧演一个放浪贵族，话剧讲究一气呵成，得连着两三个小时面不改色心不跳情绪连贯到位的演完，演出内容都是实打实的，说抱就要抱，说亲就得亲
那一段儿演到高潮，贵族欺骗沉浸在美好恋爱幻想中的少女，正要给她一吻，王也八成也是头一回来看，神色复杂的眼睁睁看着诸葛青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深情的亲吻别人，还亲了好几秒
诸葛青维持着职业素养心里毫无波动的演完全程，鞠躬谢幕时鼓掌的观众里只有王也一个人鼓的心不甘情不愿，等诸葛青换好衣服走出剧场，王也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吻的冲击里缓不过来
“你还真亲啊，人家可是女孩儿”
诸葛青哭笑不得，又觉得王也这个样子着实少见，故意逗他
“是男孩儿我也一样亲”
王也的脸色渐渐变黑，伸手一捞把诸葛青用力按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那我以后不来看了，眼不见心不烦”
诸葛青被他闷的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挣扎着从他怀里隔开一点距离，闭上眼睛把嘴唇贴上去，甜味瞬间冲淡了空气里弥漫的酸
“那你以后别来看”
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后来一语成谶，王也真的就只看了他那一场话剧演出
想着想着，竟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剧院门口，诸葛青把帽子摘下来，理了理散乱的前发，共演的是位颇有资历的老师，诸葛青礼貌的向她问好，把关于以前的事又一次搁在一边，他的满腔热忱真心爱恋需要寻找寄托并不难
他有的是角色，有的是爱恨离合，他的那颗心完全能在编撰的故事里平原跑马自由驰骋
真不真不重要，快活重要
诸葛青在这个剧院也算是待了好些年了，一起演出工作的也大多是熟人，彩排进行的也还顺利，后天就是首场，这又是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新剧本，大家都分外认真
出剧场门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诸葛青把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室内外温差大得他一时被冻得有些发懵，直到走过了拐角才被人从身后喊住
王也把车停在他旁边，把窗户降下来
“我车你都不认识了，我又没换，这大晚上这么大一车停门口你还真一眼都不看”
诸葛青还真没怎么注意看，也想不到王也会在门口等他
“我送你”
车灯的光柱里溢满细小的雪花，有点像聚集在白炽灯下的飞蛾，诸葛青点点头，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车载音响的播放列表还是跟五年前一样，诸葛青伸手按了暂停，王也没侧过头，依旧目视着前方
“已经不喜欢这些了？”
车内暖气开的足，不到十分钟的冷热几次交替让诸葛青的声音变得干涩
“不是，我现在也没有开车放音乐的习惯了，你以前自己开车不是也不放”
经年累月的习惯是不是这么好改变，他们两个心各自心里有数，王也熟练左转右转，剧场里诸葛青住处并不远，不消一刻功夫就到了
“我后天去看你的新话剧”
“那看完去吃牛肉火锅”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无论是话剧还是牛肉火锅，都是他们不得不过的坎儿
诸葛青还记得，他们两个分手那天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和因为难过被捏到变形的唯怡豆奶的红白条纹长吸管
这中间有很多难处，夜晚有很多眼泪，生活有很多坚持，凡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何况是一个被世俗道德框住的普通爱情故事呢，你情我愿容易，皆大欢喜太难
诸葛青当了二十多年的理想主义者，尤其容易被现实挫伤
等到首场的当天，诸葛青一出场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的王也，恍惚之间有种他还在读大学的错觉
他还记得练台词那阵儿天天对着王也字正腔圆一口气不带停的念八百标兵奔北坡，念的王也都烦他
“你到底是学声台形表还是说学逗唱啊，改行说相声得了”
现在他已经不用念绕口令了，他对着王也念新剧本的台词
“我放弃了到手的自由，冒着被杀的风险也要再见你一面，因为你比我的自由，我的生命更重要！”
“我不必去远方寻找，幸福就在你手上！”
“我看见你了，给我，把我的幸福给我！”
这又是个求不得的剧本，情到深处还自然的流出眼泪，诸葛青隔着泪眼看不清王也的表情，或许他只关心剧本里有没有吻戏
等到演出结束，火锅也吃完，两人跟一切无事发生过一样自然的路边沉默散步，好多事情其实是扯不开颜面来讲的
比如我还喜欢你
又比如我们还很合适
再比如今天天气很好不然我们复合成不成
但二十五岁跟二十六岁哪里来的十七八岁的勇敢呢
“王也，你记不记得13年我约你去话剧院看‘青蛇’，虽然你没去，浪费一张上千块的前排票”
诸葛青小声说，声音刚好控制在王也能听见的程度
路边的灯映着积雪，分不清哪边更亮，诸葛青一步一个脚印把雪踩得嘎吱嘎吱响，王也跟在他后面，就顺着他踩过的脚印走
“我一个人看完了，现在还能记得的就两句话”
诸葛青站定在一束灯光下，转过身来看着王也，眼神坚定透亮，像是在看台前的观众，他的周身洋溢着无惧无畏的快乐和热情
“一句是”诸葛青把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今夜星光灿烂为我作证，我，将永远，不再爱他！”
王也被他突然的表演吓了一跳
“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星光灿烂”
诸葛青有些不满观众的不文明观演行为，瞪了王也一眼，王也及时的收住，抬抬手示意演员继续
“还有一句”
诸葛青从光下三步两步跳到王也面前，他的眼底藏着五年来全部的星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个铺满细雪的夜晚
“爱你，永不止息，亿万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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